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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容易熬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假期,很意外又多出了几天,忽然想回老家看看,想来也有些年没回去了。不放心我一个人开车,妹妹也只好请了“病假”,谨慎的我还悄悄留了遗嘱。就这样,开着我的新车带着我的亲妹妹,不远千里去看那棵树,父母坟前的那棵树...

由于临时动议,礼物准备的也很仓促。给姨夫、堂兄、舅们等买了酒、给腿脚不好的二姨买了药、给表弟家的孩子选了钢笔、给发小带了茶,车里还有几箱水果,当然少不了备点现金。很小就没了父母,可心里总觉得亏欠了很多人的养育之恩。一路上妹妹帮我合计着,这个给东家那个给西家,张家给多少李家给多少。我心里除了更惦记那棵树,还有妈妈的闺蜜,有直呼我小名的发小和那星星点点的童年...

怕我开车犯困,路上妹妹一直和我聊天,她名字的经历要比我那发财到发文曲折多了。爸爸最初给她起名叫发珍,重名了,去山东叫发芳,也重名,还好原来的发芳出嫁了,很怀疑那时候村里没一本字典。再后来重回吉林,姥姥给她起名发秀,跟我到沈阳,自己起名筱燕,有机会要认真看看妹妹的身份证哈。一路上的地名也很奇特,什么取柴河镇、双河镇、八道河镇,还有个地方叫秃老婆顶子,最初来开荒的就这么没文化吗...路过吉林到了敦化接表弟,再去官地去仁和然后去后屯...

搬到市里的表弟很强壮,镇上的二姨腿瘸了,姨夫只是花白了头发,村里当爷爷的发小年轻得像他养的牛犊,一天三顿酒的堂兄为他那一身腱子肉配置的牙松了,大堂姐的罗圈腿和三堂姐发福的脸庞都像极了早年过世的大姑,快九十的大姑父总是笑呵呵的极少说话,妈妈的闺蜜一坐下来就帮我们回忆小时候的事,也才知道小时候嫉妒妈妈袒护妹妹,而妹妹小时候竟然那么凶...

除了听二姨絮叨她以前如何照顾我,也听大家谈论这两天的事。市里因为停车发生争执,丈夫让楼上的老婆扔下菜刀,砍死两人逃走,我还纳闷途径市内怎么那么多警车,傍晚表弟说这个精神病刚被抓住;村里下坡那谁家小谁一喝酒就喜欢开快车,开着借来的车肇事,直接死了四个,迎面撞上的小汽车是那小两口刚用动迁款买的,据说这辆国产汽车一个气囊都没打开;前两天,邻村下洼子两个电鱼的落水丢了性命...听得胆战心惊,一路上怕人、怕车、怕水。

我小的时候,一共几十户人家的后屯还是有小学的,读初中要去中心屯。而现在的中心屯,不要说初中了,连小学也没有了,村委会门前的广场倒是像极了小时候的操场,但现在的孩子都坐校车去镇上读书了。表弟领我去镇上当年读高中的学校,在建的体育馆挺气派,塑胶跑道颜色还很鲜艳,学生穿着整洁的校服,门口还有洗衣店,有学生蹲在路边抽烟,看了下教学楼里的大榜,没一所我知道的大学...

第二天表弟要上班,还要替我安排晚上和多年未见的舅舅们聚会。怕路途颠簸,妹妹留下。有情调还热情的发小领我去他放牛的深山里看风景,去小时候都没听过的林场,还去见了他的朋友,开车几百里,也不过是绕过村子后的那条江。为了不耽误晚上的聚会,从沟里一路奔袭,可以说,这是我印象中开车走过最漫长最颠簸的路。先送发小去中心屯,再去镇上接妹妹,然后去市里找表弟...其实我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,舅舅们并没有赴约,妹妹怕我伤心影响开车一直瞒着。

我倒是能理解他们不理解这些年我的怠慢,还是主动打电话过去,解释过去的情况,诉说现在的心情...妹妹很惊讶一向自尊心很强的我竟如此平静,还不是因为心里觉得欠人家恩情。被残忍拒绝虽不意外,但内心还是有点委屈。很小的时候但凡见到的都可怜我,而后更艰辛的历程却少了倾听的对象,他们是高估我了...

一大早和妹妹上了返程高速,原来可以不经过敦化。一路又聊了很多,说起她小时候照顾过生病的舅母,木板厂打工头发卷到机器上幸亏自己手快,也回忆起姥姥的不易,说起了姥爷当年叮嘱我的话,“走到哪,把妹妹带到哪。”我强忍着泪水,到了服务区去洗了洗脸...过往的一些细节也浮现在我的脑海,九岁替生病的父亲出义务工,独自在医院看护,攥着卖牛的钱踮着脚尖结账...妹妹说我们能活到今天简直是奇迹,回趟老家太累心了,五年内都不想回来了。想来我们最该感谢的是不放弃的自己,也彼此约定,往后余生多多善待...

车上装着大娘孙子种的木耳、发小妹家的黏苞米和自己从沟里买回的一大块松香,当然还带着那一些伤心、一点遗憾。家越来越近了,那零星的童年伴随着陌生的桑格花渐渐远去...

备注
[1]“我对这个地方还能有什么需求呢?只剩一件东西了:我的回忆。”对我来说故乡有一对,一个是出生地吉林,一个是祖籍山东。失故乡也是成双,这篇是失故乡沟里篇,那篇是失故乡丘陵篇[?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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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an

权作译序
“普鲁斯特怎样改变你的生活” 含英咀华,剔隐抉微。

进取、乐观,普鲁斯特的身上看不到,健康、自信,到他那儿去找肯定找错了地方。门窗紧闭,足不出户,他终日盘踞床上,坐拥种种疾病,时时为了失眠、伤风、便秘之类担惊受怕,屡屡宣布自己已然死期不远。人生诸项,于他几乎是一连串失意的连缀:著书无人赏识,爱情全无着落,至于他看重的友谊,他那些社交场上频频聚首的朋友对他寄赠的书稿甚至翻都懒得一翻。
“没有快乐,没有目标,没有行动,也没有抱负。有的是已经到头的人生路,是父母忧心忡忡的关注。没有什么幸福可言。”
“快乐对身体是件好事,但惟有悲伤才使我们心灵的力量得以发展。”
普鲁斯特有言,获得智慧的途径有两种,一种是老师传授,毫无痛苦,一种得自生活,充满痛苦。
别太快
在普鲁斯特看来,惟有放慢节奏,才可领略生活的妙处,惟有领略到生活的妙处,才是对“现在”的真正占有,生命才不致沦为无谓的浪费。
“我们未必就能走进日月山川,然而即便是从后楼走到前楼,换一个风景,也不错。”
@qiusir:不能妄想与普鲁斯特相伴,也不能奢望与德波顿同行,那就带上一本关于逝水年华的书散步吧…… ​​​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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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思维的乐趣》(我选择另一篇文章的题目替代这个书名,一只特立独行的猪。)王小波著
@qiusir:读过《我的兄弟王小波》,大个、笑眯眯、寡言……第一次集中读他本人的杂文和随笔,《思维的乐趣》满书的铅笔道道,都不知道最喜欢哪一篇了。即便是作家,留过学还学过理的比纯土鳖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哈哈……
@qiusir:前日路上,见前车贴着这么一段:“往后余生,不慌不忙,做一个小流氓。吃最甜的糖,睡最软的床,吻最爱的姑娘,做最野的狼。”今天读王小波的文章,觉得完全可以用“一只特立独行的猪”来概括上面那段,而此文最打动我的是那逃脱了的猪最后长出了獠牙……

沉默的大多数
我以为这种说法不够含蓄,而含蓄是我们的家教。
幼年的经历、家教和天性谨慎,是我变得沉默的起因。
假如对我的那种教育完全成功,换言之,假如那些园丁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对我的期望得以实现,我就想象不出现在我怎能不嗜杀成性、怎能不残忍,或者说,在我身上,怎么还会保留了一些人性。好在人不光在书本上学习,还会在沉默中学习。这是我人性尚存的主因。
有一段时间常听到年长的人说我们这一代人不好,是“文革”中的红卫兵,品格低劣。考虑到红卫兵也不是孤儿院里的孩子,他们都是学校教育出来的,对于这种低劣品行,学校和家庭教育应该负一定的责任。
我们的人品的一切可取之处,都应该感谢沉默的教诲。
你不信我从未在会议上“表过态”,也没写过批判稿。这种怀疑是对的:因为我既不能证明自己是哑巴,也不能证明自己不会写字,所以这两件事我都是干过的。但是照我的标准,那不叫说话,而是上着一种说话的捐税。
中国的传统是一面镜子,外国文化是另一面镜子。还有一面更大的镜子,就在我们身边,那就是沉默的大多数。
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之中,我最希望予以提升的一个,就是我自己。这话很卑鄙,很自私,也很诚实。
@qiusir:读过写王小波的书,还是第一次读他的杂文,主要源于我对小说/文科的偏见,更确切说是我对人文的成见,就如文科生对理科生的成见,而对于自己,发现自己是有点偏文的理科生,这并没有让我通吃,反而是被两边嫌弃。现在看,更理科的我对文科的成见是自己还没有上升到那个生活层次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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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


Le Grand Roman des Maths Mickael Launay
《万物皆数》孙佳雯 译 低音
@qiusir:这本书的书名或许可以叫《数学简史》,有很好的阅读体验,首先想到读赫拉利的《人类简史》的感受。万物皆数,万物皆理...
“可我这人...我数学一直学得特别不好呢!”

1.不自觉的数学家
无论是哪种手斧,都有一个共同点:对称。到底是因为这种几何构造的实用性呢,还是仅仅出于某种审美意图?(人从什么时候喜欢对称的,为什么喜欢,如果没有对称的审美,这个社会会变成别的什么样子...)
一路看下去,然后我作为数学家的灵魂被点亮了。我看到了对称、旋转、平移。

2.数字的形成
越来越复杂的等级制度被建立起来,智人们发现了行政管理的乐趣。
因为有了文字,智人才走进了历史。而在这一伟大革命酝酿之际,数学将发挥先锋的作用。
筹码获得了一个拉丁语的名字---calculi,意思是“小石头”,正是这个词根的基础上,才衍生出计算(calcul)...
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制作这种中空的球状信封呢?我们完全可以简简单单地把筹码的图像画在随便哪一块黏土板上...这就是我们所说的“书写”的起源。(文明是需求的进化?)
数字已经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符号。为了表示8只羊,人们不再使用8个表示羊的符号,而是写一个数字8再画上一只羊的符号。为了表示8头牛,也只要把羊的符号换成牛就好。而数字本身则保持不变。这一步在人类的思想史上绝对是至关重要的。
如果必须要为数字的诞生选定一个出生日期的话,我无疑会选择这一刻。正是这一时刻,数字开始独立存在了,正是这一刻,数字从现实中被抽离出来,人们能够从更高层次观察数字。
对数字书写的需求成为文字出现过程中至关重要的时刻,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。
在文字书写诞生以前,人类语言中没有表示大数字的单词。

在我们这个时代,一些原住民的语言中,表达数字的词汇仍然十分有限。比如对于皮拉罕部落的成员---他们是生活在亚马逊河流域的狩猎采集者---来说,他们的语言中只有1和2两个数字,除此之外,他们会使用同一个词代表“若干”或者“很多”。同样是亚马逊河流域,蒙杜鲁库人表示数字的语言只有1到5,正好是一只手的手指数量。

在古巴比伦人之后,玛雅人也发明了一种位置计数系统,但却是20进制的。然后古代印度人发明了十进制的计数方法。这种计数方法将会被阿拉伯学者重新使用,然后在中世纪末传入欧洲。在欧洲,这些符号被称为“阿拉伯数字”,并很快就在全世界范围内普及开来。

公元前6世纪的时候,毕达哥拉斯在数字的基础上形成了他的基本哲学概念。这位古希腊先哲说:“一切皆数。”
人们开始讨论数字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。一些人认为,1不是数字,因为所谓数字是为了复数的存在而存在的,因此从2开始才是数字。人们甚至进一步推论说,为了能够生成所有其他数字,1必须既是奇数又是偶数。
不久之后,出现了零、负数,甚至虚数,他们将引发人们更热烈的讨论。

3.不习几何者不得入内
正是由于几何学的出现,人成就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批最伟大的数学之星,比如泰勒斯、毕达哥拉斯和阿基米德,他们的名字直到今天还出现在我们的课本里。
在进入伟大的思想家们的视野之前,几何学是在“田间地头”赢得自己的声望的。这一点从geometrie一词的词源就能看出来。

古希腊人认为,几何学因其严谨性和能够训练头脑而尊贵。对柏拉图来说,想要成为哲学家,几何学是必由之路。相传,在柏拉图学院的正门上,刻着这样的座右铭:“不习几何学者不得入内。”
第一批被称为三角数字的有1、3、6、10。
10个点构成的三角形,正是著名的“圣十结构”,被毕达哥拉斯和他的追随者们认为是宇宙和谐的象征。
1+3+5+7+9+11+13+15+17+19=10*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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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


Albert Camus L'Étranger 金祎 译
@qiusir:加缪应是和杨振宁同一年获得诺贝尔奖的吧?最近读了《局外人》。从译名上看,或是借鉴了The Outsider?《异乡人》的翻译或是采用了更普遍的英语版本The Stranger,更忠于法语原名L'Étranger?我倒是觉得日语的《異邦人》更有力量。最初对编辑的字很嫌弃,等书读到一半的时候,耐心从杂物堆里翻出差点扔掉的腰封,把那段话抄了一遍,“《局外人》就是你每天的生活。”
@qiusir:阅读完书籍,看看不同版本封面设计的风格,也是重新回味原著的一种途径。上一次找了很多封面的书应该是《悉达多》[?]
今天,妈妈死了。也可能是昨天,我不知道。
为了结束对话,我说“是的”。
进养老院的头几天,她总是哭,但那只是因为不习惯。几个月后,如果让她再从养老院出来,她还会哭。都只是因为习惯问题。
天空已经被阳光铺满。光线开始压到地面,热气迅速蹿升。
在这样的地方,傍晚应该是一段忧伤的喘息。
他庄严地走着,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。他的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,他也不擦。
天空是蓝白相间,周围是单调的颜色---开裂的柏油是黏糊糊的黑,人们的衣着是死气沉沉的黑,车子是油光发亮的黑。我有点迷失在这样的天地之间。
他们看起来是同类,但他们彼此看不顺眼。
我希望今天夜里那些狗不要叫,我总觉得那是我的狗。
我其实怎么都行。
真正的毛病是衰老,而衰老是治不好的。
由于我很疲倦,也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打开百叶窗,已经大亮的天色照在我脸上,像是一记耳光。
@qiusir:全书对阳光的描写让我印象深刻,也觉得最独特。感慨文字如画笔,也如刻刀。如画笔的文字呈现画面感,如刻刀的文字有凸凹的触摸感,这是文字最特别之处。
两个钟头了,白昼纹丝不动;两个钟头了,白昼在这一片金属般被炙烤过的海洋里抛下了锚。
我周围仍然是一片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田野。天空亮得让人受不了。
我感觉天门洞开,烈火如雨,倾泻而下。

我很爱妈妈,但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,所有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希望过他们所爱的人死去。
肉体上的需要常常使我的感情混乱。

跟平时一样,当我不想听对方讲话的时候,我就做出赞同的样子。让我惊讶的是,他竟真的开始扬扬得意。“你看,你看,你是不是也信了...”
妈妈生前总说,到头来,人什么都能习惯。
(不让吸烟)也是惩罚的一部分,但这时候,我对不抽烟已经习惯了,这个惩罚对我已经不再是惩罚了。
我始终不理解,日子为什么可以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,日子过起来如此漫长,这是毫无疑问的,但它们却又如此紧凑,一天推涌着一天。他们那失去了自己的名字,只有“昨天”和“明天”这两个词,对我来说还剩下一些意义。
他们问他,妈妈是不是抱怨我。他说是的,但是养老院里的老人埋怨亲人差不多是一种通病。
他说我不想见一见妈妈,我抽烟、睡觉,还喝了牛奶咖啡。
“我控告这个人,他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。”
听见别人谈论自己总是很有意思,即便是坐在被告席上听。
我真想亲切地、甚至友爱地向他解释说我从来不会真正对什么事情感到后悔,我关心的总是今天或者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。
我没有权利对人表现出友好,也没有权利拥有善意。
在他看来,一个在精神上杀死母亲的人和一个禽兽杀死父亲的人,是要以同样的罪名退出人类社会的。
“我向你们要这个人的脑袋,”他说,“而在我这样向你们请求时,我的心情是轻松的。在我这漫长的职业生涯中,优势也请求处死一个罪犯,但我从未向今天这样感到这艰难的职责得到了补偿、平衡和启发,因为我已经意识到一种迫切而神圣的命令,因为我在面对这张除了残忍别无其他的脸时,感觉到一种憎恶。”
在我看来,应该发明一种化学药剂,服用之后可以有十分之九的机会杀死受刑者。条件是,要让他事先知道。
断头刀的缺点是,没给任何机会,一点都没有。
令人郁闷的是,受刑的人得希望机器运转靠谱。
一个人对于他所不了解的东西,总会有一些夸张了的想法。
一个人被处死,却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,这种死,带着一点羞辱和极大的准确性。
妈妈以前常说,一个人总不会完全只有痛苦。当天空泛出色泽,新一天悄悄钻进我的牢房时,我觉得他说的真有道理。
比别人死得早,这是显而易见的。但是谁都知道,人生是不值得一过的。我不是不知道,三十岁死或者七十岁死,并没有什么区别,因为不论哪种情况,别人都会继续活下去,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,几千年来都是这样。
@qiusir:社交的贫乏如果是一种弱势,那读书让我觉得这反而是优势了呢。我是读书让世界倒置,而是实现了自我的翻转。

在我所度过的整个荒诞的人生中,从我未来的深处,一股昏暗的气息穿越尚未到来的岁月向我扑来,这股气息一路袭来,使别人向我建议的一切都变得毫无差异,未来的岁月并不比我已经度过的岁月更真实。既然只有一种命运选中了我,而成千上万和他一样的幸运儿却自称是我兄弟,那么他人的死亡、对于一位母亲的爱,和我又有什么关系?他所说的上帝、他们选择的生活、他们选中的命运,和我又有什么关系?他懂?他懂吗?大家都是幸运儿。这世上只有幸运儿

我觉得我是睡着了,因为醒来的时候,我发现漫天的星斗照在我的脸上,田野上的声响传到我的耳畔。夜晚的气味、泥土的气味,还有盐的气味,给我的太阳穴带来阵阵清凉。夏天睡着了,它那美妙的安宁宛若一阵潮水,涌入我的身体。此刻,长夜将尽,汽笛声鸣响起来,他们宣告着这个世界上的一次次启程,而这个世界,已经永远地,与我无关了。

如此接近死亡的时刻,妈妈也应该感到解脱,并准备好把一切从头来过了。没有人,没有人有权利为她哭泣。我也一样,我也感到准备好,把一切从头来过。好像这场勃然的怒火净除了我精神上的痛苦,也清空了我的希望,面对这样一个充满启示与星斗的夜,我第一次向这个世界温柔的冷漠敞开了胸怀。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和我如此相像,终究是如此友爱,我觉得我曾是幸福的,现在仍然是幸福的。为了让一切有个了结,为了使我不感到那么孤独,我还是希望我被处决的那天有很多人来观看,希望他们用仇恨的喊声来欢迎我。
@qiusir:文字的画家、雕刻家、理想实验的社会科学家...
《局外人》后记
在我们的社会里,任何不在他母亲的葬礼上哭泣的人,都有可能被处以死刑。
默尔索拒绝撒谎。撒谎不仅仅是说假话。事实上,尤其是当你说的不仅是真相的时候,你就在撒谎。在人心灵的层面上,说出的内容比内心感受的更多,就是撒谎。为了让生活简单一点,我们每天都这么做。然而,默尔索并不想让生活简单一点,虽然他看上去恰恰相反。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说,他拒绝掩饰自己的感受,于是社会立马就感受到了威胁。
与其说是真的感到悔恨,不如说是觉得厌烦。就是由于这个差异,他被治罪了。
默尔索不是一个被社会抛弃的人,而是一个可怜的、赤裸裸的人,他所热爱的,是如昼日般绝对的光明,甚至不为阴影刘一点点余地。他不是没有感觉的人,他的内心被一股坚韧不折而意蕴深厚的激情驱使,驱使他追求一种“绝对”和“真实”。这个真实虽然只是从生活和感觉中衍生而来的消极真实,但是没有它,人类不可能战胜自我,也不可能战胜外部世界。
我要塑造的主人公,是我们的救世主该有的唯一的模样。
一个艺术家有权对自己创造的角色心怀一种稍显讽刺的情感。
导读:作为起点的《局外人》
确认生命中的荒诞感绝不可能是一个终点,而恰恰是一个开始。
我生于贫困,但在幸福的天空下,在大自然中,我与之感到一份融洽,而绝非敌意。我的生命因此并非始于痛苦,而是始于圆满。
有两件事对我极为珍贵,我也难以将它们分离:我对光明与生命的热爱,以及试图描述绝望经历的隐秘执念。
@qiusir:我对人文的误导,有点像大学时因为贫困对肯德基的误解,当时对一位很好看的女生只是因为她稀罕肯德基而心生偏见,等后来工作了几年后,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都去麦当劳的得来速...
他所遵循的道路通向生存的阳光,那是一条完全靠我们微弱的力量、用我们荒诞的材料铸造的道路,在生活中它本来不存在,知道我们造出它来。
加缪在诺贝尔颁奖晚宴上的演讲
为了重新获得平静,我只能接受这份命运慷慨的馈赠。
艺术在我看来并不是一场孤独的狂欢。艺术是一种手段,它以其特有的方式呈现了人类共同的苦难与欢乐,从而感动了大多数人。
真正的艺术家不会蔑视任何东西;他们要求自己必须理解一切,而不是评判一切。
或许,每代人都自信肩负着重塑世界的使命。然而,我们这代人却知道,我们对此无能为力。
向你们作一个古老的承诺,任何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每天都会在静默中向自己作出的古老的承诺,那便是---忠诚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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